含著一口水，口腔充滿甜味。

我今天又去看牙醫了。我還遲到了。醫生還是很溫柔。
看牙醫的時候，躺在診療檯上，即使醫生很溫柔，即使醫生認識我十三年了，我還是忍不住用左手捏著右手，張著嘴巴，等待時間被高濃度的氯化鈉吐出。

原爆

覺得右手那種有人割碗自殺的地方的血管好像要爆開了。因為我太晚睡了。身體在抗議了。昨天是腳跟的血管，前天是膝蓋的血管。明天，會是哪裡的血管呢？

人在瀕臨死亡或欲望的頂端時，會突然有種細微的衝動，想要反對那些地位崇高的階級所贊同的事物；他過去一直壓抑的衝動，才是真正重要的，其它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。

第一次的悲劇，是美學形式的；
續篇，人性的拙劣就出現了。

日本人相信享樂是一種文化義務，在苦勞的人生世界，他們追求肉身或感官的愉悅，就像磨練藝術一般；於是祇園成了日本最重要的文化精隨，食事、情事、慾望之事，都是自我鍛鍊必須的修養。

欲望並非來自肉體，而是來自意念。

我所謂的命運指的是一個地方、一個社交團體、一份專業生涯。在情感的範疇裡，我們可以享受較大的自由，但是在社會生活的範疇裡，我們卻大大地受到機遇的主宰。很多事我們非做不可，或者我們必須變成某種人。

當夜幕低垂，
你會想起，
我們共度的快樂時光，
也會想起，
與我親吻時的甜蜜，
突然間你會醒悟，
知道這一年的愛情的意義。

買書之樂，與讀書之樂頗有差別；端詳、嗅聞、翻拈一本新書，本身就是幸福。

人是上帝創造的，人的社會則是魔鬼創造的。

私語辭典

肯綮 ㄎㄣˇ ㄑㄧㄥˋ 筋骨結合的地方。比喻關鍵的地方。
肚臍 ㄉㄨˋ ㄑㄧˊ 在腹部中央，臍帶脫下的地方。
肐月答 ㄍㄜ ㄉㄚ˙ 偏偏，有所求而無法達到。
肏 ㄘㄠˋ 觸，入。

我在疲乏的公車座椅裡看普希金的祕密日記。我的右邊坐了一個穿西裝的上班族。我想起曾經有個男人在移動的車廂裡跟我說：

「有彩虹耶。」然後我說：

「嗯！」的事。

那時候，我們都平行面對車窗彩虹的方向，完全沒有看著對方。因為我們只是被巨大彩虹震懾住了。

會想到這件事的原因，是因為我多想跟身旁不知長相和性格的上班族男性說：

「是普希金耶。」
「你看看他真是既淫蕩又可愛啊！」

私語辭典

嫩嫩(兒)的 ㄋㄣˋ ㄋㄣˋ ㄦ ㄉㄜ˙ 柔軟的樣子。
嫗伏 ㄩˋ ㄈㄨˊ 鳥在孵卵。
嫘祖 ㄌㄟˊ ㄗㄨˇ 黃帝的正妃，相傳是我國養蠶製絲的發明者，後世祭祀先蠶就是祭拜嫘祖。
嬖人 ㄅㄧˋ ㄖㄣˊ 受寵愛的人。

私語辭典

香蟻 ㄒㄧㄤ ㄧˇ 酒的別名。「香蟻且同酌。」(韋莊‧和薛先輩二十韻詩)
霑醉 ㄓㄢ ㄗㄨㄟˋ 飲酒大醉。「從者皆霑醉。」
霢霂 ㄇㄛˋ ㄇㄨˋ (一)小雨。「雨雪雰雰，益之以霢霂，既優既渥。」(詩‧小雅‧信南山)(二)流汗的樣子。「流汗霢霂。」(左思‧吳都賦)
淋溶 ㄌㄧㄣˊ ㄖㄨㄥˊ 土壤中可溶物質，以溶液狀態所產生移走作用。

私語辭典

肉屏風 ㄖㄡˋ ㄆㄧㄥˊ ㄈㄥ 唐朝楊國忠，天冷喝酒，叫肥胖的婢妾圍坐以禦外寒，叫「肉屏風」。
筈 ㄍㄨㄚ 箭的末端，射箭時搭在弓弦上的部分。「離合非有常，譬彼弦與筈。」
吉士 ㄐㄧˊ ㄕˋ猶美士，古時男子的美稱。「有女懷春，吉士誘之。」
樂而不淫 ㄖㄜˋ ㄦˊ ㄅㄨˋ 一ㄣˊ 歡樂而不過度。論語。八佾：「關雎，樂而不淫，哀而不傷。」

如果時間對置身於愛情中的人是停頓的，那麼，使時間停駐的唯一途徑就是不斷置身愛情之中，而由於一直愛同一個女人是不可能的事，我就不斷愛上不同的女人了。

經血，產血，流產的血──血淋淋的女人。逝者如斯，男人說。失血如斯，女人說。少女失去童貞，不在處女膜破裂的時候，而是她的屄初次流血之時。

獅頭、羊身、蛇尾的幻想怪獸

根據當時無數紀錄，宴會是這樣進行的：首先，分給每位賓客一塊上等麻布製的餐巾，其中包裹著活生生的小鳥。待洗手用的水送上，客人立即打開餐巾放出小鳥，小鳥便在桌上四處跳躍啄食。在另外的小桌準備前菜，分置於小盤中，再由僕役端給賓客。前菜包括松子、脆杏仁餅、浸泡美酒的硬麵包、裝盛杯中的甜奶油、無花果、麝香葡萄酒等。然後才送上第一回套餐組合，有烤鵪鶉、雉雞，加上派餅、加泰隆尼亞風味貝，未拔除雞毛但經過調理的整隻雞，雄雌皆有，有些還不剁除雞腳、立著裝盤端出。燙過的閹雞，淋上白色醬汁，配以薄麵包、鵪鶉肉餅，還有燙過、仍帶皮的四腳牡羊，整隻立著裝於黃金水盤上，猶如仍活著的樣子。

什麼材料都丟進去燉煮的大雜燴，如同糞尿與塵埃味交雜的巴黎市街雨天時的泥濘般，同樣給人一種不潔、不衛生的感覺。

野兔肉下堆疊六隻小雞
背上還擺了三隻
從小在巴黎餵養
身上還殘留著高麗菜味的兔子
如今只剩山高般的肉堆
四周裝盛一圈的雲雀
外緣又擺了六隻燒鴿肉
加上可見烤焦了的骨頭
盤邊配有兩種蔬菜
一是黃澄澄的馬齒莧、一是乾癟蔬菜
遠處即可聞到的油香
飄蕩於薔薇般醋海中

因為我害怕電鑽劃過我的表皮

最近乳房上偶爾會有一兩顆細小的淡桃色痘痘。

去看了牙醫。躺在診療檯上，覺得腹部隱隱作痛。在我突出的小腹一帶，就是肚臍周圍的地方，小腹隨著心臟的律動規律地起伏著，甚至穿著衣服，用肉眼就可以看得出來。躺在診療台的時候，我不敢看醫生的眼睛，大部分的時候我總是閉著眼睛，醫生很溫柔，帶著橡膠手套的手指短短的，一邊小聲地說「對不起。」一邊輕巧的轉動我的頭顱，調整他方便的角度。診療台帶著橘色的燈光經過眼皮的稀釋後爬進我的眼球，舌頭說：「我一直蜷縮在下顎的凹槽裡，不敢呼吸；因為我害怕電鑽劃過我的表皮。」

就 像是 一種預 感

成群的小鳥在低空中飛翔，低得連垂下的雙腳都看得見。動物浮在半空中暖暖的感覺，還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。

黑色模樣的鳥兒們，在淡藍色的天空中飛翔，飛到一半又轉個圈圈繞了回去，朝我所站的公車站牌，低得不能再低地飛下來。接著，又轉個圈圈呼嘯而去。這麼冷的天，你們到底在忙些什麼啊？

我拉了拉那條緊緊纏繞在我脖子上的圍巾，乾燥得開始龜裂的嘴唇，就這樣跟同樣乾巴巴的圍巾相互摩擦著。而那經常被我用指甲摳破的嘴唇，卻突然勾破圍巾的毛球，產生了一種不太舒服、卻又隱約夾雜某種快感的感覺。好幾次，我甚至故意左右搖晃著脖子，好讓嘴唇能夠跟圍巾摩擦。